长春45岁入殓师和他与离世者打交道的23年

在我们身边,有一群从事这样一个职业的人,他们拿着仅足以温饱的薪水,却从事着让人心生寒意的工作,他们永远站在一间使人望而却步的房间,还原着生命的美丽样貌;

在我们身边,有一群从事这样一个职业的人,他们经常被视为麻木的代表,有一颗被磨练的有些冰冷的心,他们永远站在一台台平板担架车的旁边,感悟着生命的脆弱短暂!

他们这个职业,有个让人听到后有些“避而远之”的名字——入殓师。

殡葬人生

为遗体服务23年的45岁入殓师

“一天一宿能接十多个单子”

3月29日11时左右,长春市龙峰殡葬服务中心业务大厅内的一间员工休息室走进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他戴着一副眼镜,面容微微有些憔悴,走到休息室的水池边,脱下医用塑胶手套,让自来水冲洗着每一块手部肌肤,半分钟后,他用毛巾擦干双手,走到了床边,点上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微微躬身,用支在膝盖上的双臂拄着下巴,“哎!又送走一个!”一句话说罢,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这个吸烟的男人叫郑启龙,今年45岁了,而他至今一半人生都奉献给了入殓师这个职业。“我已经干了23年了,我们干一天一宿,休息一天一宿,几乎没有节假日,每天七点上班,上午是我们最繁忙的时候,我一个人一天一宿最多曾接过十多个单子。”郑启龙说,如果离世者家属需要他们对遗体美容,他们就是入殓师,没有这个要求,他们就是礼仪师,送离世的人最后一程。

无奈抉择

因为家庭贫困而选择这份工作

“介绍人说挺稳定我就去了”

但是,已经有了23年工作经验的郑启龙则不像现在一些年轻的入殓师那样,是对口的专业毕业的,这个45岁的男人,只有小学文化水平,而他走上入殓师的道路,也是当时比较无奈的选择。

“我老家是农安三岗乡的,小时候,家里的经济状况不好,小学刚毕业我就不再念书了,我能做的就是快点挣钱,贴补家用。”郑启龙说,自打小学毕业后,他从事过太多的职业,在农村卖过冰棍,捣腾过服装,开过小卖部,也承包过果园,可是,都没有取得过太大的成功,直到1993年,22岁郑启龙的生活发生了转变。

“入殓师的这份工作,介绍人是我的一个朋友,他说挺稳定的,我就去了长春,当时就在吉林大学第一医院工作,那时我还不太知道具体应该做些什么,只知道是给死人干活的。”郑启龙说。

黑帽老者

第一天工作无意间被吓了一跳

“凌晨三点的太平间很阴森”

1993年寒冬里的一天,郑启龙来到了长春市,这是他在吉大一院太平间工作的第一天,也恰恰就在这第一天,突如其来的一个事情,把他吓得想要放弃。

“直到现在,那天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晰,那天夜里,下了非常大的雪,医院的太平间是在平房里,为了让第二天来医院的人不受大雪的影响,凌晨三点,我就和另一位同事起床了,准备把太平间门前的雪扫干净。”郑启龙说,那年头的冬天格外寒冷,穿着再厚的军大衣,在户外待一会儿也会被冻得哆嗦,那夜天空的云彩也不多,月光很凛冽,枯枝的树影在雪地上时隐时现。

“我的同事告诉我,扫雪的工具在太平间里,我俩就打开了太平间的门,我原来也听老人说过太平间啥样,看到后也没有和想象的有什么不同,看见一排排一列列的铁柜,我没有害怕。可是就当我走到扫雪工具堆放位置附近时,我看见了在一张担架车上,躺着一个被白布蒙着的只有帽子露在外边的人。”郑启龙说,那是一顶黑色的帽子,帽子上还有一个红揪,这让他想起了电影中的僵尸,而通过这个帽子,他还断定这是一个老者,于是他快步跑到了扫雪工具前,拿起工具就往外跑。

“凌晨三点的太平间很阴森,那次的经历简直就是我的噩梦。”直至今天,郑启龙还是能够回想起当时他有多害怕。

[导读]在我们身边,有一群从事这样一个职业的人,他们从来不主动给别人名片,也从不主动伸出象征礼仪的手,他们永远站在一个似乎被人疏远的角落,目睹着生命的匆匆而过…

学徒经历

从扮演人工托盘到能亲自上手

“溺水而死的人脸真是青的”

虽然第一天工作就被吓够呛,但是郑启龙没有放弃,他知道,这个工作能让他吃饱穿暖,能让他取媳妇,所以,他的学徒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我们那时还没有现在的‘礼仪师’‘入殓师’之类的名称,我们就叫自己是‘担架员’。”郑启龙,刚刚学习这一行,每天干的活儿就是给老师拿托盘递工具,每次配合老师工作的时候,他都不敢看去世的人,但是,慢慢地接触的多了,郑启龙就适应了,能够亲自上手为去世的人化妆。

“原来总听别人说,溺水的人是什么样的,我还不信,后来我工作时间长了,也看见了,确实是那样的,心梗和溺水的人,脸都是青的,而且像心梗的人,嘴唇都是青的,所以我们要选重一些的粉。”郑启龙说。

黯然泪下

为每个年少生命的消逝而流泪

“不忍看他们父母的样子”

2003年4月,医院的太平间全部取缔,郑启龙来到了长春市龙峰殡葬服务中心,开始成为了那里的一名殡葬礼仪师,一个装满各种化妆用品的小箱子,成为了他的每天都要用到的工具,而那时的郑启龙,也成为了一个老手,但是,他没有像很多人所说的那样,对于生命的逝去而产生麻木心理。

“多年来,我见过太多未成年人躺在我工作的担架上,他们都那么小,有的还是高校的好学生,他们都是祖国未来的希望,但是就这样的离开了世界,我为他们感到惋惜,而我见过的最小的,还是没有成形的胎儿,父母办完手续,送过来就转身离去了,我不忍看他们父母的样子,每次看见这些,我都会默默地流下泪来。”郑启龙说,他们的同事也会对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每次回来都会愁眉不展,他们也不会相互说这些。

送别亲人

亲手为因车祸去世的姐夫化妆

“同事怕我干不了都来帮我”

然而,为别人“送行”,是一种感觉,为自己的亲人“送行”,则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沉痛。郑启龙也亲手为自己的亲人化过最后一次妆。

“我的姐夫就是被我送走的,他当时是发生了车祸,之后就送到了我这里,我当时的心情特别沉重,但是不能说出来,因为我必须挺住,我如果挺不住,我姐该咋整。后来到了化妆的时候了,因为我姐夫是车祸去世的,头部的伤痕很大,得好好处理,同事怕我干不了都来帮我,但是,我还是执意自己做了这件事。”郑启龙说,给姐夫化妆结束,他就找到了一个小角落哭了起来,他最不希望的就是亲手送走自己的亲人。

愧对家人

曾经连续七年没有回家过春节

“虽然吃着饺子但不是滋味”

采访中,郑启龙告诉过记者,他们是工作一天一宿,休息一天一宿,这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固定的假日。“我曾经连着七年的春节都没有回家过过,因为正好就排到我除夕晚上值班了。除夕夜里,虽然吃着饺子但不是滋味。”郑启龙说,每次知道自己又不能回家过春节,他都会提前给亲人朋友打电话拜年,家人朋友,对他的工作也都非常支持,但是对于家人,他总是有些愧疚。

“在单位过年,最难受的时候还是看春晚,因为每年主持人都会说,为奋斗在工作一线的武警官兵、公安民警、医护人员致以节日的问候,听到这里,就是会想到自己,我们也在工作一线,也希望得到肯定。”郑启龙说。

入殓师的育儿经——

“不要给孩子讲鬼故事”

郑启龙的女儿现在是一个高三的学生,虽然父亲做这样的工作,但是女儿从小时候就敢一个人在家,一个人面对黑暗,这与郑启龙的教育分不开,他说,“我小时候是在农村生活的,老人们经常会讲一些鬼故事给孩子听,不让孩子做这事,不让孩子做那事,这无形中就给孩子埋下了不好的思想,所以不要给孩子讲鬼故事!”

入殓师的生死观——

“相信科学,做一个无神论者”

在太平间,殡仪馆工作这么多年,郑启龙没有见到过一次影视作品中的灵异事件,他说,“人去世了,就是彻底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我的身上没有任何的护身符之类的辟邪物品,希望每个人都相信科学,做一个无神论者!”

入殓师的生命观——

“想吃炖排骨,别买红烧肉”

采访最后,记者问郑启龙,从事这个工作23年时间,他对生命有着怎么的感悟,他对记者说,“人生几十年,等到自己快不行的时候再想啥都晚了,所以想做的事情一定不能等,人生短暂,珍惜眼前,想吃炖排骨,别买红烧肉!”